因为情况紧急,条件也不好,所以他们没能对邵学凡进行细致的尸检,只匆匆确认了尸体身份,便根据当时的屋内情况做出了“邵学凡是被丧尸咬死”的推测。
但现在,傅延忽然对这个推测产生了怀疑。
如果他没突奇想跟着柳若松过来,那邵学凡大概很快就会悄无声息地死于严重的刀伤,然后再过几天,等到“末世”来临之后,那些人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他的死伪装成意外。
到底那些人是谁,傅延近乎冷酷地想,邵学凡一个学者,到底从哪惹来这么利落的仇家。
那些人手法利落,行动干净,绝不是谋财害命,就是奔着杀人来的。
但邵学凡回国两年,深居简出,到底有什么是值得人大张旗鼓地来杀他的。
傅延的思绪一刻不停,若是他脑子是块电脑主板,现在八成都要冒出焦糊味儿了。
他脑子里转过了几道弯,手上的动作倒是一点没停,利索地脱下自己的外套,又往邵学凡身上糊了一层。
不过邵学凡伤重至此,没有专业人士和医疗设备的介入,光凭他们两个人,顶多也就是多拽住邵学凡几分钟而已,于结果上并没有任何改变。
“急救电话打不通就报警。”傅延先是交代了柳若松一句,紧接着转过头,对着邵学凡说道:“那些是你的仇人?”
邵学凡眼神涣散,口中呼呼地往外泛血沫,他花了几秒钟的功夫才反应过来傅延在问什么,眼睛猛然间睁大,挣扎着一把握住了傅延的手腕。
“那些人是谁?”傅延紧接着又问。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柳若松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
但傅延显然有自己的想法,柳若松犹豫了一下,没开口问他。
邵学凡一张嘴就往外呛血,他眼神涣散,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枯瘦的手背青筋绷起,抓着傅延的手直打颤,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是有话要说。
傅延顺着他的力道弯下腰去凑近他,邵学凡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呛咳,然后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一个名字。
“方……方思宁。”邵学凡说:“找他——”
“他是凶手?”傅延问。
邵学凡的神志不清,大量失血让他随时处于休克的边缘,他甚至没听清傅延的话,只是执拗地继续说道:“救……我的学生……”
“哥。”柳若松也听见了邵学凡的话,他抿了抿唇,提醒傅延道:“方思宁是邵教授的学生,我来的时候在团队项目里看到过他的名字。”
“救救……”邵学凡的语气低落下去,但仍是固执地攥着傅延的手,像是攥着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艰难道:“他知道——”
“知道”什么,邵学凡没来得及说完。
浓郁的血腥气令人作呕,柳若松跪在地毯上的膝盖都被血打湿了,邵学凡最后从喉咙里呛出一口血,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眼神忽而亮了一瞬。
“邵秋……”邵学凡不知道在自己人生的最后走马灯里看见了什么,他近乎惨烈地扯了扯嘴角,含糊地说:“爸爸对不起……”
傅延忽而一愣。
但还不等他细问,邵学凡眼里的那簇光就骤然熄灭了,他浑身脱力地往地上一倒,眼神登时就散了。
傅延手一松,双指并拢往邵学凡的侧颈一贴,然后冲着柳若松摇了摇头。
柳若松浑身的气力一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喘着粗气,抬起头看着傅延,满眼都写着疑惑和不可置信。
从傅延硬闯进这栋小楼,到现在为止顶多也就过去了两三分钟,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在眼前消逝,柳若松大脑一片空白,还没真正反应过来生了什么。
他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表情空白地守着一具温热的尸,心里突突直跳。
“哥。”柳若松说:“……那些是什么人,撞破杀人现场,他们会不会回来灭口?”
“还不知道。”傅延实话实说,他走过来捞起柳若松的胳膊,说道:“所以这里不安全——”
傅延话还没说完,柳若松落在地上的手机通话忽然被接通,话筒里模糊地跳出一个略显急促的女声。
“报警中心,请问——”
柳若松匆匆回神,一把捞起手机,三言两语地把现场情况说了,说到逃逸凶手时,他下意识看了傅延一眼。傅延会意地略一颔,补充道:“两个人,男性,身高在183~185之间,乘坐一辆黑色别克车往东南方向逃窜,车牌号是sa3652,不过大概率是套牌车。凶器是两把,一把三棱刀,另一把……大概是军用匕,具体型号我没看清,可能是m9。”
柳若松很快把他的话复述了一边,对面的接线员显然被傅延这种细致的报案方法震惊了一瞬,再开口时,难免掺杂了一点警惕。
“已经协调出警。”接线员说:“请问您是什么身份?现在是否依旧停留在现场?”
傅延站得离柳若松很近,大概听见了电话那边的动静,他干脆接过了柳若松的手机按开免提,拉着柳若松往远离门窗的屋内盲区走了几步。
“我是a部军区空军72师上校傅延。”傅延自报家门道:“编号Ru3729——来访原因不方便透露,但要请你们帮忙找个人。”
傅延顿了顿,说道:“邵学凡的学生里有一个叫方思宁的,我需要他的消息和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