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挣扎得厉害,鼻涕眼泪糊了满脸都是,邵秋反折着他的手臂,用膝盖顶着对方的后心,将他整个人压制着趴在地上,手已经摸到了侧腰的枪套上。
“误会!”人群中,男人的老母亲颤巍巍地喊:“我们进来的时候都检查过,没有伤口,不可能得病啊!”
杨帆也很犹豫,他看着两位老人的样子也不大落忍,迟疑地问傅延:“有没有可能是癫痫啊?”
“不像。”邵秋跟傅延对视了一眼,小声说:“队长,你过来摸一下。”
傅延默不作声地走上去,伸手摸了一下男人的后颈。触手的皮肤冰凉一片,肌肉绷紧僵硬,傅延的手指往男人的侧颈勾了一下,觉他连动脉跳动的力道都开始逐渐缓和了。
其实相比于在场的所有人,上辈子已经在末世里生活三年的傅延已经更早看出了结果,现下只不过是确定自己的猜想。
“是感染了。”傅延拧着眉,头也不回地问道:“他出去过吗?”
杨帆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傅延是在问他们,作为这群人中间的潜在领导者,杨帆想了想,接下了这个话茬。
“出去过。”杨帆说:“其实你们来之前,我们有尝试过一次出去找食物——可惜外面丧尸太多了,而且有好多管道口太窄了,我们爬不进去,所以就尝试了一下,就回来了。”
“他有接触丧尸吗?”傅延问。
“应该没有。”杨帆连忙摇头:“虽然我们几个男的当时是分散开的,选的管道口不一样,但是下面的丧尸真的太多了,我们就算下去也没法抢东西,大多数都是见状不对劲就撤回来了。”
傅延见问不出来什么,于是扭过头来看着那一直喊疼的男人,问道:“能不能听清我说话。”
那男人呜咽了一声,艰难地点了点头。
傅延比了个手势给他,问道:“这是几?”
“三。”男人口齿不清地说。
“你外出时有遇到什么事,接触了丧尸体液,或者近距离收到攻击吗?”傅延问。
“没有。”男人控制不住地僵直痉挛,他皱着眉,表情痛苦万分,但还是努力回答了傅延的问题:“我只……只吃了一枚小番茄。”
“哪来的?”傅延问。
“在……装饰区里有一盆小番茄。”男人说:“我当时太饿了,所以……”
男人含不住的口水从嘴角流下,傅延收回手,站起身来,冲着远处的人群点了下头。
“已经感染了。”傅延说:“那盆小番茄应该是污染物。”
他话音刚落,那对老夫妇已经倒抽了一口凉气,差点昏厥,被杨帆眼疾手快地搂抱住了。
“可是——”男人含糊地哭着说:“可是那是干净的,我看了好久才敢吃。”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又开始剧烈抽搐,他似乎也终于现了自己身体内部的变化,不再喊着疼,而是呜呜地哭起来。
人群那边的老两口也哭得像是要断气,挣扎着想要过来,被贺棠和姚途两人拦住了。
“处理吧。”傅延说。
趁着男人还没完全失去理智,现在处理情况显然是最稳妥的,邵秋会意地点了点头,钳制着男人站了起来,转头往侧门方向的过道走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外面那种邪门的病毒没得治,感染了就是个死,如果放在那不管,甚至要连带着所有人一起死。
但方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忽然在眼前变异,哪怕人人都知道结局,也还是会物伤其类。
方思宁甚至别过了脸,不忍心去看。
这屋里人人都知道,想要将伤害降低到最小,现在“处理”男人是最好的机会,可男人还没完全变异成怪物,从情感的角度上来看,现在将他丢出这个房间,就像是要亲手送他去死。
道理谁都懂,但在这个房间里,有魄力有责任能承担这个结果的却只有傅延一个人。
他看起来心如磐石,做决定的时候毫不犹豫,仿佛一个效率至上的冷血任务人员。
可柳若松知道,他心里绝不是看起来这样平静——如果说在场的所有人里,有谁最想要救这些人,那必定是傅延。
“你们要带他去哪啊!”
年迈的老太太哆嗦着手一拍大腿,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抽开杨帆扶着她的手,跌跌撞撞地向着他们的方向奔过来。
贺棠吓了一跳,连忙几步窜过去,拦腰搂住了老太太。
“妈——”那男人哭着喊了一嗓子:“你,你别过来了!”
他哭得很没有形象,五官扭曲成一团,被邵秋钳制着,像是一只瘦弱的鸡崽子,浑身上下抖个不停,不知道是冷还是怕。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努力冲着老太太的方向摆着头,疯狂地示意她回去。
“你和我爸好好的啊!”男人明明怕得缩成一团,眼泪糊了一脸,但还是磕磕巴巴地说:“能活多长时间就活多长时间,我下辈子还给你当儿子!”
“你别怨人家!”男人的语气很急,像是鼓足了最后一点勇气,闭着眼睛喊道:“我也不想害人。”
“儿啊——”
那老太太突然爆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她挂在贺棠的臂弯上,眼巴巴地冲着男人的方向伸出手去,哭得肝肠寸断。
“别来了,别来了。”老太太哭着念叨说:“这世道有什么好来的,可千万别再托生到这吃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