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近诚第一次走进医疗楼,他之前坐阵在外头,几乎从不跑来对这群金贵的研究员指手画脚,乍一进门,还以为自己进了医院的冷冻仓房。
在走廊尽头一间大玻璃室里,赵近诚见到了“隔离”中的杨玉清。
她还没有完全变异,依旧保持着清醒。
而且看起来她百忙之中还收拾了一下自己,衣服干净,鬓角细碎的白也用清水捋得整整齐齐。
就是不知道她这体面能维持到什么时候了,赵近诚心酸地想。
被丧尸咬过的伤口在手掌侧面,乌黑脓的一个伤口,伤口边缘泛着青色,里面的血已经不流了。
杨玉清指了指玻璃门上的通话器,赵近诚会意地拿起来贴在耳边,话没出口,先溢出一声叹息。
“何必呢。”赵近诚说。
“我的时间不多了,有些事需要交代一下。”杨玉清说道:“不用责怪我的学生,对我而言,这件意外不全是只有坏处。我现在能体会到我身体变化的每一个细节,在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会尽可能将我所能描绘的记录出来。”
赵近诚没有说话,但听得很认真。
“我不是一个优秀的学者。”杨玉清说道:“在研究思路上,我受到了许多局限。从接到任务到现在,我在所有‘病人’身上尝试了不同的解决办法,但都没能成功取得进展——这种病毒是无法提取的,我尝试了许多病人都没能成功。这是因为在进入不同的人体后,它们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变异,所以每一例样本都是孤本。”
“什么意思?”赵近诚问。
“意思就是说,这种转化后的病毒已经是不受控的,只存在攻击性的。它的真实核心被隐藏了起来,你所能看到的一切,都是墨汁染白纸的过程。至于这滴‘墨’是怎么出现的,只要找不到更上游的信息和病人,我们就无从得知。”杨玉清说:“所以我不得不告诉您一件坏消息——病症是完全不可逆的,哪怕在感染后变异前能够阻断病毒继续传播,已经变异的部分也无法恢复,这是一项已经确定的结论。”
这件事赵近诚早有心理准备,可真正听到铡刀落下的声音时,他还是不好受。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您会有兴。”杨玉清说:“之前邵教授的‘转化病毒’信息传回之后,我依照病毒特性做了一些研究,验证了一件猜想。”
“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赵近诚苦笑道。
杨玉清没接他这句苦中作乐的调侃,她站起身来,摇晃着向玻璃方向走了两步,神情十分严肃。
“赵先生。”杨玉清说:“我怀疑所谓培养皿并不是某种研究器材……而是一个人。”
“——是一个对病毒有特殊容纳性的人。”
基地一号的命令下得太快太急,行动队雷厉风行,倒是习惯了紧急任务,可偏偏方思宁的工作还差个尾巴,没能完成。
邵学凡的文件没法转存,硬盘也用了特殊手法没法拆走,傅延本来想破罐子破摔,连着主机电脑一起带走,可还没来得及动手,赵近诚那边就下了第二道命令。
他说,除了能带回基地的研究资料和数据外,要傅延在临走前销毁这里的所有资料。
傅延本不解其意,但还是照他的意思办了。
这么一来,出的时间就又往后拖了两个小时,傅延带上了所有能带的资料和研究样本,临走时销毁了所有数据资料,关闭了苔藓培育基地的生态平衡系统。
培育区大棚的金属隔板左右分开,炙热的阳光投射在脆弱的湿地里,邵秋跟傅延并肩站在一起,沉默着望着金属板上反射的光,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邵秋。”傅延忽然道。
邵秋侧头看向他。
“邵学凡死前,我在现场。”傅延说:“他临死前对你说了句对不起。”
同样提起邵学凡,面对傅延,邵秋反而没有面对方思宁时反应那么大,他淡淡地嗯了一声,下意识摸了摸兜里的烟盒。
“我只是觉得这句话要告诉你。”傅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剩下的都由你自己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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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可公开的情报:这个时间线里的小柳儿重启点快到了23333
第5o章“我会尽全力。”
回去的路程比来时困难得多。
情况恶化,丧尸数量增多,城市停摆,造成的大面积公共设施瘫痪都是回程的阻碍。行动队经历了一次物资告罄,进入城市补给时,差点被堵在里面无法脱身。
食物饮水是小意思,但杨帆那辆越野车哪里都好,性能齐备,底盘结实,偏偏就是费油。加油站里不能用热武器,只能肉搏强抢,一路上几次补给,让柳若松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头。
他们来的时候用了小一个月,回去的时候路程差点翻倍。
好在赵近诚虽然忙得焦头烂额,但也体贴这些一手拉扯大的嫡系心腹,中间没催过回程进度,只是例行打过两次电话,询问了安全情况,顺便互换了消息。
大自然的生机异常恐怖,和平年代刚刚过去两个月,荒废的城市里就开始隐隐显出腐朽的气息,青苔和野草从地砖缝里冒出来,往日里看不到的动物开始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马路中央。
丧尸和野狗并行,彼此互不干扰,偶尔撞在一起,也很快分开各走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