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棠神色微变。
几乎就在下一秒,室内忽然灯光大亮,贺棠的眼睛习惯了黑暗,差点被骤然改变的明亮灯光刺伤。
她下意识闭上眼,偏过头抵御这种光亮。
惨白的灯光透过她的眼皮,留下一层雾蒙蒙的粉色,紧接着,她身边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存在感很强,像是皮鞋落在精钢上,一声一声,不急不缓。贺棠微微皱着眉,忍着强光刺眼的不适睁开眼,向着声音来源看去。
乔·艾登西装革履,身上披着一件大衣,手腕上戴着一块复古款的经典机械表,看起来光鲜亮丽,仿佛一个从杂志里走出来的老牌绅士。
“你想干什么?”贺棠问道。
跟反社会人格虚与委蛇是没用的,贺棠被抓了就没想活着回去,她紧盯着乔·艾登,开门见山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跟我绕弯子。”
乔·艾登没被她的无礼激怒,他甚至弯了弯眼睛,不急不缓地走到了贺棠身边。
“你的性格很好。”乔·艾登说:“很早之前,艾琳也像你一样活泼。”
乔·艾登说着弯下腰,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贺棠。
他视线露骨又不遮掩,大咧咧地顺着贺棠的脖颈一路向下,在她每一寸皮肤上停留。
贺棠被他的视线看得浑身不舒服,活像是被生着倒刺的舌头舔了一口,仿佛活生生蹭下她一层皮。
“你爱你的哥哥吗?”乔·艾登忽然问。
贺棠:“……”
贺棠心里做好了一万个准备,愣是没想到乔·艾登第一句会冒出这么一句来。贺棠一时间很难跟上他的脑回路,拧着眉没有说话。
“你不爱他吗?”乔·艾登高高地挑起眉,疑惑道:“为什么?”
贺棠觉得他这个状态有点不太对劲,仿佛某种信仰邪教的狂热信徒,于是依旧没有做声。
乔·艾登跟她对峙了一会儿,似乎是被她的沉默影响了,唇角慢慢拉平,显出一点阴郁的不满来。
“你们的指挥官很厉害。”乔·艾登忽然说:“我原本打算带你们回总部,可惜他阻挡了我的撤退路线。没法过江,导致我不得不修改我的计划。”
乔·艾登这个人东一句西一句,话题跳跃起来毫无关联性,贺棠警惕地盯着他,背在身后的手缓慢地摩挲着手铐的形状。
“所以,我决定提前实现我的计划。”乔·艾登说:“亲爱的妹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们两位来做客吗?”
“为什么?”贺棠问。
“因为要达成生命的延续。”乔·艾登说。
他话音刚落,贺棠正对面的“墙”忽然波动起来,贺棠转过头一看,才现那并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面可切换的单双向玻璃。
在玻璃幕墙的另一边,是跟这边一模一样的空旷房间,刺眼的灯光从天花板上逐排亮起,最后定格在房间中央的人身上。
贺棠瞳孔猛地一缩,跌撞着支起上半身,挪蹭着向前半步,一句“哥”卡在嗓子眼里,愣是没喊出来。
在镜像房间里,贺枫跪在房间中央,他双手被吊着,头软软地垂下来,额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不出他是醒着还是昏迷。
他嘴里咬着一副防止咬舌的软胶,衣服上布满灰褐色的泥土和血迹,看起来有些狼狈。
“……你想干什么?”贺棠问。
贺棠心里恨得滴血,她迫切地想知道贺枫的情况,想要打碎这面拦在他们之间的玻璃,去贺枫身边。
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她要保持冷静,保持镇定,在搞明白乔·艾登的目的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研究R-o1吗。”乔·艾登说。
“你会告诉我吗?”贺棠问。
“为什么不会?”乔·艾登诧异地反问她。
贺棠:“……”
“最初,我在思考生命和永恒的意义。”乔·艾登站起身,他走到玻璃幕墙旁边,抚摸着冰冷的玻璃,在上面描摹贺枫的轮廓:“然后我渐渐现,世上并不是没有完全契合的基因——同样的样貌,同样的性情,同一套dna。我有时候会觉得,艾琳就是世界上另一个我。”
贺棠尽可能努力地让自己理解他的话,跟上他跳跃的话题。
“所以呢。”贺棠问。
“她和我是世界上两个最为契合的半圆,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们彼此相融时,世界才是完整的。”乔·艾登说:“我爱她,正如爱我自己——”
“你对她做了什么?”贺棠浑身麻,忍不住了打断他:“直说好了。”
“我们生下了一个孩子。”乔·艾登笑盈盈地回过头,说道:“那简直是奇迹,他跟我一模一样,就是我的延续,是我永恒的生命的象征。”
第96章“我看你不如买块镜子爱。”
一切的开始是什么样的呢。
如果让乔·艾登自己回忆,他也很难说清这个界限。
他只是曾经听过一个说法,说如果将一对血脉相连的亲兄妹分开抚养,让他们彼此间不知道对方的存在,那么在多年之后,重相遇的男女有很大概率坠入爱河,产生一种冥冥中宿命般的爱情。
“所以亲情和爱情之间,究竟有什么分别呢。”年幼的乔合上书,脆声问:“如果连基因这种科学存在都无法分辨其中的差别,那为什么不将模糊的概念归纳为同一个品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