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是自幼习武,却不思上阵杀敌报效国家,只一味贪图享乐,废了也就废了吧。”贾代善面色不变,声音平淡目光平和,只眼神牢牢盯住床帐上的一朵牡丹花,连眼尾余光也没分给自己的亲娘和儿子。
“你”齐太夫人喉头一甜,捂紧心口再说不出话,看着贾代善的眼神几欲嗜人。
赦哥儿幼时被宫中教养得文武兼修聪颖上进,京中谁不称赞不是贾代善自己担心贾家军中势力过盛,故意将第三代继承人往玩乐、平庸路上引的吗
便是这样,赦哥儿也没养成任何陋习,只偏爱华服美食、金石古玩,无心权势而已,在京中高门子弟之中也无人说他一个不字。贾代善却是哪来的脸面说出这番话
“老爷”贾赦母亲史夫人原是站在贾代善身边,不敢介入这场争端,听了这话,捏着帕子捂了嘴,一手抓住贾代善的衣袖,泪光盈盈道,“老大为嫡长,乃是荣国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表字恩候也是您得了皇上的肯之后亲自取得,可废不得呀”
“妇人之见”贾代善一把挥开史夫人的手,恨恨道,“不思建功立业,只知觍颜媚上的畜生,我只恨不得自己从来没生过他”
“好贾代善史氏你们夫妻真是好得很”齐太夫人再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双腿无力地跪倒在地。
“母亲”“老太太”贾代善夫妻齐齐惊呼出声,贾代善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史夫人也手忙脚乱地要去扶他。
此时此刻,贾赦完全无心去想自己的委屈愤怒,只奋力撑起身体,抖着手去擦齐太夫人唇边血迹,极力安慰着她,“阿奶你别急啊我没事你别生气我没事我现在好好的呀”
见此情状,齐太夫人更是心如刀绞,一把抓住贾赦的手,眼泪簌簌而下,唇齿开合间声声泣血,“我的赦哥儿啊阿奶老了护不了你了啊贾源贾源哪”
话音落下,齐太夫人大睁着双目,朝着贾赦倒了过来。
“阿奶”贾赦哭叫,伸出双手牢牢护着齐太夫人,被带得再次倒地又呕出了几口血。但他却全顾不得自己的伤,只浑身颤抖地抱着齐太夫人,连声呼喊,“阿奶你别吓赦哥儿阿奶”
连声的呼唤没有得到回应,贾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随着一口又一口鲜血流出,声音没了,人也抱着祖母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漆黑的院子里,隐隐绰绰地生长着几许花木,唯有前后各二共四盏灯笼照亮了脚下的路。
贾赦穿着孝服,浑身无力地被两个小厮架着,步履蹒跚地向前走着,不知去往何处。
一个粗使婆子突然冲到贾赦面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嘶声喊道,“大爷瑚哥儿落进荷花池了”
贾赦一懵,歪着脑袋看向婆子,他耳朵出问题了,竟然会听见有人说儿子掉进荷花池。
瑚哥儿已经八岁,自幼乖巧懂事,从不往危险之处去。便是瑚哥儿任性了,那荷花池也有围栏挡着轻易近不了水。再有瑚哥儿身边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各司其职,忠心护主,瑚哥儿怎么可能掉落荷花池
婆子见贾赦没反应,膝行两步抓住贾赦的衣摆,哭喊声更大了,“大爷啊瑚哥儿真的落水了你赶紧去看看啊”
他不是幻听贾赦如遭雷击,费力地推开架着他的人,连滚带爬地冲向荷花池。
还未走近,贾赦便看见一群下人围成一圈,此起彼伏的哭声似要刺破他的耳朵。他连忙推开人群冲进去,见到了他的长子瑚哥儿。
他小小的身子静静地躺在荷塘边,比去年离京时高了,也瘦了。身上穿的是天青色锦缎长袍,是他年前亲自采买送回来的料子,果然适合瑚哥儿。只此刻瑚哥儿浑身湿得透透的,双眼紧闭,不动,也不说话,直让贾赦脑中一阵天旋地转。
好一会儿,贾赦才定下神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到瑚哥儿身边,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紧紧贴在胸口。仿佛一块冰块贴近胸口,贾赦的心不住地往下沉,一股呕意涌上来,贾赦死死地忍住了,抱着瑚哥儿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似乎有人扶住了他的胳膊,耳边也似乎有人的声音,“大爷请节哀瑚哥儿落水时间太长,抱上来时就已经去了。”
贾赦张了张嘴,没出声音,晕晕乎乎地抱着瑚哥儿回他自己的院子。
还没进院子,远远便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腥味传来。贾赦忍不住站定,那往日熟悉的院子,此时却仿佛一头狰狞的巨兽,正张着血盆大口,欲要择人而噬。
压下心中的不安,贾赦走进院子,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史夫人正扶着丫鬟的手往外走,身后一个媳妇子怀中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
看到贾赦,史夫人深深地叹气道,“老大,你媳妇听说了瑚哥儿的事,受惊之下早产大出血,只剖腹取出了小哥儿。”
微一停顿,史夫人继续道,“瑚哥儿和你媳妇身边的人护主不利,我已经下令全部杖毙了。”
贾赦霍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史夫人。他的妻子儿子不明不白地死了,他娘做的第一件事是打杀了他们身边的人
仿佛承受不住贾赦的眼神,史夫人微微偏了偏头,迟疑了好一会,终是带着怜惜道,“你媳妇去了,你也没有个姨娘通房的给你管着院子,我便把珍珠给你。只一点,这院子见了血,不吉利,哥儿就放到我的院子里养吧。”嘱咐完,史夫人扶着丫鬟的手,带着小哥儿离开了。
贾赦僵硬地转身,一脸木然地看着母亲的背影慢慢消失,不知什么东西从胸口翻涌而出,人也随之扑倒在地。
再次有意识时,贾赦看见了一面正旋转的镜子,这镜子看着两面皆可照人,并无什么花纹装饰,唯有镜靶上錾着四个字“风月宝鉴”。
看了看镜子,贾赦谨慎地后退两步,打量四周。
这里是一个淡金色的光圈,圈子大概一丈方圆,正中央竖着一面镜子,悬在空中轻轻旋转着。光圈之外似笼罩着白雾,什么也看不见。
贾赦走近光圈边缘,试探着伸了伸手指,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膜挡住了他的手指。
绕着边缘走了两圈,贾赦确认,这个光圈与白雾泾渭分明,外面不知能不能进,反正里面不能出。
光圈周围寻不到出路,贾赦又回到了镜子面前。刚要伸手去拿镜子,就见镜面上竟是有一本虚幻的书飘了出来,其上同样写着“风月宝鉴”四个字。
似乎感受到贾赦的注视,虚幻的书自动翻开。其中既无序言,也无目录,第一页便是第一回,贾赦不自觉地看了起来。待他看完一页,这书又自动往下翻去。
只不待看完第二回,贾赦便怒上心头,一巴掌将这本虚幻的书给拍飞了。
这什么狗屁风月宝鉴,是胡编乱造来咒他们贾家的吧未来族长敬哥去修道,大侄子珠哥儿早亡,还没见过的二侄子竟“衔玉而生”还说上一辈四姊妹一个也没了,这是连女眷也不放过呀最离谱的是它竟然说他的长子名琏,他的长子明明是瑚哥儿是贾瑚贾瑚贾瑚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