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迟颂没有久留。
那时高楼间的灯已经亮了大半,烟火气融在车水马龙里,路边的落叶被风卷着,月色不及屏幕的光线,微弱地照着眼睛,上面是梁京淮来的消息,问他人呢。
他随手回了一句有点事。
然后放进口袋的时候,听见背后一道低沉的鸣笛声,伴着一声他的名字,“迟颂。”
脚步就这么硬生生地停下,情绪也在听清女声的那一瞬间变,胸口跟着轻微起伏,但他没回头。
紧接着是车门关上和高跟鞋的声音。
晚风先把郁卉迎身上的香水味吹送到陈迟颂鼻尖,她快步绕到他面前,手里还握着没熄屏的手机,看样子是刚结束一通冗长的电话,眼里是明晃晃的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陈迟颂没说话。
又看一眼不远处刻着金水岸字样的小区景观石,郁卉迎本能地想起下午在医务室见的那一面,眉头微皱,“你来找司嘉是不是?”
听到司嘉的名字,陈迟颂整个人才有一丝松动,他缓缓抬头,朝郁卉迎看了一眼。
“你们……是什么关系?”郁卉迎换了个问法。
但就这一句,陈迟颂不仅没答,他反问一模一样的话:“你和司嘉是什么关系?”
而后又不等郁卉迎答,他笑着,沉沉出声,“司嘉妈妈?”
话里嘲弄的意味很刺耳。
两人站在喧嚣的街头,热闹此起彼伏,陈迟颂似乎也不急着听郁卉迎辩驳,他摸出校服口袋里刚刚拆的那盒烟,打火机咔嚓一声响,但刚点着,被郁卉迎夺走。
他再抬眼,看她。
郁卉迎打量着眼前一个完全陌生的陈迟颂,皱眉更深,“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难道你忘了你爸爸……”
“在福利院的时候。”陈迟颂秒回她这一句。
到那时才看见陈迟颂微微红的眼眶,背后的霓虹灯映着,郁卉迎一下愣住了,剩下的话全都堵在喉咙口,自知理亏的情绪开始疯长,呼吸变得有些不顺。相比之下,陈迟颂又很快恢复淡定,他也不恼,收回视线,低头不紧不慢地重新打了一根。
烟在空气里安静地燃着,缕缕白雾从他的手臂漫到肩身,过了会儿他问:“没话讲了?”
郁卉迎不出声,烟灰簌落,陈迟颂无声地笑了笑,“那你怎么还敢回来?”
他问出这句的时候,眼睛分明更红了,也分明还是一个刚放学的高中生,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压着她。
明明她离开那年,他的个子才到她肩膀。
身上阴郁的气场更是逼人,同时含着另一种层面的可笑与可悲。
“当初扔下我走得多潇洒啊,现在沦落到给人当后妈了?卷走爸治病的那笔钱还不够你花的吗?”
“迟颂……”
郁卉迎想说点什么,被陈迟颂打断,“还是没想到我会被陈轶平收养,想回来再分一杯羹?郁卉迎,做人不是这样做的。”
两人相隔不过一步,郁卉迎仍能感受到陈迟颂指间烟头的热度,她用力摇头,也不顾可能被烫到的风险,伸手握住陈迟颂的手臂,“不是的,妈妈也是被人骗了的……”
但下一秒,陈迟颂将手抽开,“现在说这些还重要吗?你不要我,我不怨你,你对不起的是我爸。”
说完,最后一段烟灰也无声无息地掉落。
平静或不平静的一夜,终究过去。
周二,陈迟颂没来。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隔壁班,传到司嘉耳里,她在桌下碰了碰旁边梁京淮的膝盖,“你们兄弟俩说好了的?”
笔尖顿住,梁京淮侧头看她,“我和他说什么?”
“昨天你请假,今天他请假。”
梁京淮继续写解题步骤,“哦,他热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司嘉倒是愣了愣,莫名想起昨晚,小区楼下,陈迟颂在夜色中离开的背影,也想起他说的那句身体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