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張夫人總算鬆了口氣,唐久微也終於肯放過手中的帕子。
唐彥修冷哼一聲,起身朝外走,見唐久微沒跟上,轉過身來,蹙眉道:「阿施!還不走?」
唐久微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才對上唐彥修的視線,目光里滿是懇求。
見狀,唐彥修的眉頭擰得更厲害了,「藥已送到,人也見了,連凌雲君都說張生並無大礙,你還杵在這做甚麼?」
「阿兄,我……」
她又向張夫人投去了期待的目光,見人並沒有開口相留的意思,只能福了福身子,道了一聲「告辭」,轉身跟上唐彥修,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沈既白正想跟上去,見周歆並無此意,不由得有些意外,「不去問問?」
周歆搖頭:「既然來了,自然要打聽清楚一些事。左右唐三郎已經回來了,稍後再去拜訪也不遲。」
沈既白:「何事?」
周歆偏頭瞧著躺在床上的張卿清,沒有回答。
大抵是見張卿清沒再吐血,呼吸也漸漸均勻下來,張夫人放下榻簾,起身走來,福了福身子,「多謝凌雲君與沈少卿特意來看大郎君,剛剛事出緊急,招待多有不周,還請二位見諒。」
沈既白道:「無妨。」
張夫人做了個請的姿勢,將他們引到了側堂,坐在空窗前的茶桌上,低聲吩咐婢女幾句,笑道:「聽聞凌雲君甚愛紫筍茶,府上恰好有那麼一盒,只是品相與宮裡的比不了,還望凌雲君莫要嫌棄。」
又是黑暗料理。
還真是走哪兒都逃不掉。
周歆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僵硬:「怎麼會?紫筍茶難得,多謝張夫人慷慨相待。」
沈既白撩袍跪坐在張夫人對面,周歆便坐在了他身旁,見他望著空窗外的風景怔怔出神,便也偏頭看了過去。
映入眼帘的是接天蓮葉無窮碧的荷塘,池塘很大,一眼望去不見邊際。
蓮葉甚為茂密,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一朵朵嬌嫩欲滴的蓮花爭先恐後地從蓮葉中擠了出來,粉中泛著淡紫,煞是好看。
沈既白道:「張君愛子,知其獨愛蓮,特意買下半坊之地,引洛水入府,造出令御花園也為之遜色的東都第一荷塘。今日得以一見,本卿甚感榮幸。」
婢女奉上來一方檀木盒,張夫人手握竹夾,從盒中夾了些茶葉到茶壺裡,笑道:「哪敢與御花園媲美呢?什麼東都第一荷塘,不過是以訛傳訛的虛名罷了。」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怪不得這院子名為不染軒,想來張卿清是想效仿蓮花,做一名品性高潔,不為世俗偏見所擾的然脫俗之人。
可世俗會對一個才子有什麼偏見?
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沈既白說過,張卿清是受刑部尚書推薦才有參加科舉的資格,那豈不是說明,在唐朝,商賈出身的人是不能參加科舉的,這處境比賤籍人士好不到哪兒去呀!
「凌雲君,請。」
張夫人將一盞茶放在她面前。
濃郁的茶香中帶著淡淡的辛辣味,周歆在心中深深地嘆了口氣,端起茶碗小酌一口,問道:「張夫人可知,唐府為何會遞請帖來?」
張夫人看向窗外的荷塘,輕嘆道:「……這不是顯而易見嗎?如今『瘋子與嬌娥『的故事都已經傳開了。」
瘋子與嬌娥?
是指張卿清與唐久微?
難怪唐彥修對張府上下都沒有好臉色,閨閣女子,最重要的便是清譽了。
周歆正想細問,便聽張夫人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大郎君四歲開蒙,勤學苦讀,一心想要入仕。可惜,他這出身,哪怕名滿東都,也無人願意舉薦。後來,在機緣巧合之下,他救了尹尚書的獨子,險些喪了命。尹尚書問他有何心愿,他回道,望不負一生所學,有幸報國。」
「旁人舉薦,都是從小官做起。他得舉薦,卻是從頭科考。自那以後,大郎君沒再出過府,全力以赴備考秋闈。乞巧節那日,阿里生拉硬拽他出府,這才算是歇了一天,許是那天發生了什麼,大郎君回府沒幾天,唐府便遞來了請帖。」
「那夜,可發生了什麼?」周歆問。
「聽小廝說,大郎君對唐公不敬,惹怒了唐三郎,二人生了口角。」張夫人道。
這就奇怪了。
張卿清一介布衣,還是不受待見的商賈,出席這種貴人云集的宴席,應當謹言慎行才對,為何會對唐公不敬?
沈既白先她一步道出疑惑:「張大郎君,不似如此魯莽之人。」
張夫人道:「妾身也很意外,但當時宴席已經散了,是唐七娘子與唐三郎留大郎君私下說話,小廝只遠遠守在一邊,並不知曉具體情況。」
「大郎君閉門苦讀,怎麼會出現在長風酒肆?」周歆問。
「這點,妾身也很疑惑,聽小廝說,大郎君執意留在酒肆,像是在等什麼人,一等就是一上午。只是……」張夫人沒繼續往下說。
只是人沒等來,倒是等來了妖怪,還差點傷了他的性命,將他從一位筆墨生香,博學多才,頗受寒門學子推崇,世人眼中最有希望奪得本屆秋闈解元,沒準還能高中狀元的張卿清,一夕之間變成了人人唾棄的瘋子。
由此可見,問題還是出在那夜唐府生辰宴。
那夜一定發生了什麼,引得邪修對張卿清起了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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