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玄一愣。
我揪他另一侧的耳朵,“快说,肖知遇是怎么回事?”
他露出苦笑,“你不是都知道么?”
我学猪八戒,用鼻子哼了一声。
他顺势捏了捏我的鼻子,鼻梁亲昵地蹭了蹭我的鼻尖。
我怀疑地看着他,“你真的跟她说清楚了?”
他似乎彻底被我打败,“知遇不会在我身上浪费一辈子。”
切,我小肚鸡肠,还记着她来势汹汹的一遍遍来警告我呢。
他轻轻笑,窄长的凤眼中似有水泽,“傻孩子,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傻啊?”
“你嫌弃我?”我作势扬起拳头,“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想要赖账?”
他一本正经地问,“不可以赖账么?有书面合约么?”
我气急,舀起水果篮子里的苹果想要砸到他脸上,想了想,还是没舍得砸下去,悻悻地取过水果刀给他削苹果。
大概是我的嘴还是嘟起来的,他顺势亲了亲,疲倦地躺倒在床上。
我知道他精神不好,只好帮他掖一下被角。
我今生今世永远都不会忘记,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洁白干净的病房里,我坐在他身旁笨手笨脚地削苹果,真的是笨手笨脚的,把大块地果肉都削下来了,我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而他刚刚午睡醒过来,脑袋枕着双臂转过头来看着我笑,像是有暖融融的阳光温柔地打在他的脸上,眉眼之间带着梦幻一般的橘色光晕,他的皮肤白皙到几乎透明,瞳仁和眉毛却漆黑如墨,每一条轮廓都生动而英俊。
明明是在病房里,明明羊毛地毯上都沾染着消毒水的味道,可是我只觉得比任何童话里的美满结局都更加动人。
他说,“我怎么笨手笨脚的,一不小心就睡了。“
沉默了一下,他忽然说,“没有书面合约的条款,有效性值得商榷。婚姻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尊重,”他有些自嘲地笑了,“那个袁维宜在台庆的时候向你求婚,其实我心里是有一点嫉妒他的,因为他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他有资格。那时候我可以放手,今天,我却想自私这一次。”
“所以宝贝,你嫁给我,好不好?”
我闭上眼睛,眼睛里面滚烫的一片,簌簌地往外流。
陆青玄说过,傻女,你不知道么,想要哭的时候,仰起脖子眼泪仍旧会掉下来。
原来一点都不假。
原来最高兴的时刻和最悲哀的时刻都是要流泪的。
怪不得,有一个词叫喜极而泣。
我说,“你看没看过赵枚的结婚戒指,钻石像麻将牌一样大,灯泡一样晃眼。”
陆青玄说,“想要钻石就哭成这个样子啊。”
我咬着手背哭得说不出话来。
他一把拽过去我的手,拉起中指套过来一个指环。指环很细,看得出来年代久远,维多利亚时代拉斐尔前派艺术的镶工,缕空的花边都泛黄了,指环部分有磨损的痕迹,中间一小块椭圆形的碧汪汪的祖母鸀,温润动人,好像有生命似的,阳光被石头反射了很多次,幽深的鸀色,透着水色光芒。
尺寸很合适,卡在中指指节和指根之间,刚刚好。
陆青玄吻了吻我的指尖,唇瓣的触感温暖而湿润。
“这只戒指不知道传了多久了,外祖母传给我妈,曾外祖母传给外祖母,一代一代这样传下来。我们当年那么不容易,我妈都没想过要当掉它,她临死的时候跟我说,戒指历代传女不传男,可惜到了我这辈她只有我这个儿子,就把这戒指留给儿媳妇吧。什么家世妆奁品貌才华,通通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爱她的同时她也爱着你,很爱很爱,那种可以持续一生,到死的爱。现在我把它交给你,我妈在天之灵看着,一定不会怪我选错人。”
我窝在他臂弯里,半天才弯起嘴角,“你怎么知道你妈妈不会怪你选错人?”
“你带了我的戒指,还叫‘你妈妈’?”
我脸红,“不许转移话题。”
“我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我妈妈怎么可能舍得不喜欢?”
☆、63
因为陆青玄排在第二天手术,傍晚陆天然来得比往常早一点,手里提着她妈妈煲好的汤,冲上来跟我笑嘻嘻地说,“我妈妈在家里骂小叔叔呢,还说什么小叔叔嘲讽她摆长城,是孟姜女的丈夫,还不如直接说她摸麻将呢。”
她放下保温饭盒,舀起汤勺盛了两碗汤,“所以啊,她今天就痛定思痛,改正错误,非要证明自己不仅是麻将高手,还是煲汤高手。”
我伸手去接那个搪瓷的小碗,陆天然眼尖,一眼就看见中指上的那一汪祖母鸀,笑得花枝乱颤,“……这不是当初我连碰一下都被小叔叔一个眼风冷冻在原地的那个戒指么?”
陆天然笑着问陆青玄,“小叔叔,你说是不是?”
陆青玄无奈道,“天然,当初你才十岁,我怎么放心让你碰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纪念?”
“哦,所以心怡——”陆天然故意拉长语调,我横她一眼,谁知道炮火随即转向了我,“心怡,我还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呢,终生大事都不打声招呼?”
陆青玄似笑非笑,窄长的凤眼淡淡的冷光,“怎么,心怡还需要跟你报备?”
陆天然夸张地躲在我身后,“小婶婶,快快保护我!”
陆青玄无奈地摇一摇头。
和乐融融吃完一顿晚餐,陆青玄却说,“心怡,你跟天然一起回去吧,让天然送你回家。”
我愣住,呆呆地问,“为什么?”
他笑得有些软弱,“你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