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初硫用刀在打火石上划出灿烂的火星,引燃了火种,而后,火焰迅腾了起来。他安上紫砂罐,长舒一口气,开始望着火堆出神。
今天遇到的那个白衣男人不仅有着高的武艺,而且也和自己一样隐约察觉到了村中一直弥漫着诡异的气氛。以往在祭神仪式期间,村民们的一举一动并不如现在一样那么拘谨。没错,就是拘谨。就好似有一层无形的枷锁将他们紧紧束缚住了一般,以往充满烟火气的街道上满是开门的小店与居酒屋,而现在它们都如出一辙地在圣女到达的那个晚上关上了店门,村民们大多闭锁在家,只有必要时才会出门。
“最近便是祭神仪式……以往准备的祭品都只限于牲畜,道场里却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血腥气,虽然很像人的血腥气,但和人又有根本上的区别。”
他作为外村人,对于村子里的情况还是了解得太少。虽然说他也尝试询问过那些原住民有关于村子里的密辛,可他们总会以各种理由搪塞他的问题。
望着腾起的火焰,他深深感到,无论是自己的身体还是精神都几近陷入了疲惫中,唯一支撑住他的,似乎只有他作为家中顶梁柱的责任,以及对于妹妹的爱。
“如果说哥哥以后倒下了,又有谁来照顾你呢?”
正因为如此他还不能倒下。
紫砂罐中,药草中的精华正不断被萃取出来,特殊设计的罐子里多了一层滤网,药液会毫无阻拦地通过滤网进入内胆中,而药渣会被阻拦在上层空间。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下层的药液中水分逐渐被蒸出,从内胆逸出,附着在内壁上凝聚成水珠,缓缓滑落。
洛初硫掐准时机,抓过一旁的布包裹自己的手心,从炉灶上取下了依然炽热的罐子,随后迅开盖,拆下滤网,拿起刮刀刮下那些已经失去效用的残渣。
取出内胆后,他缓缓倾倒,里面的膏状物体在重力作用下逐渐流出颈口,不过多时,碗中便堆积满了雪白色的药膏,晶莹剔透,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尤玺,药熬好了,等到放凉了就吃吧。”
“哥哥,我能不能不吃这膏药啊……”洛尤玺的俏脸上多了一丝不悦之意,蹙起的眉头令她更想让人为其怜惜,“总是吃这没滋没味的玩意,就算哥哥你晚饭做得再好我也没胃口吃啦……”
倒没有任何的抱怨之意,听起来更像是妹妹对兄长的撒娇。
“可如果不吃的话,病就很难好,等到夏天就没办法出门钓鱼咯。”洛初硫看了看日历,再看了看鼓起小脸的洛尤玺,“难道尤玺不想出去玩吗?”
“想,当然想,可是哥哥,我的病真的能在夏天到来前治好吗?”她脸上的失落之意赫然可见,洛初硫也不禁沉下心,转头看向窗外那漆黑的夜。
初春的寒意依然明显,那湿润的雨也让这股寒意沁入心脾、深入骨髓,此刻虽然已经入夜,可那朦胧的细雨一直没有停止的迹象。水汽浸润着夜风吹入屋中,他只感觉到那股寒意愈的刺骨。
“这段时间生的事情光是用‘诡异’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未知的恐惧笼罩着这个村子,他望向窗外的眼神愈迷茫了起来。
“会的,尤玺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毕竟是哥哥答应了要带你出去玩的。既然答应了哥哥就从不毁约。”
最终,洛初硫的眼神再度坚定起来,他回过头,伸出手按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动,就好像在摸自家养了多年的小猫一般。他对着洛尤玺浅浅一笑,让后者再度拾起了明媚的心情。
“好啦好啦,哥哥就不要再摸我的头了,虽然说妹妹我的头确实非常柔顺光滑啦。”少女精致的面容上也浮现出幸福而略带些俏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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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可洛初硫仍没有任何睡意,他拉出一张椅子,坐在门外,一口一口喝着清茶。在服侍妹妹睡下之后他就一直望着天空中那皎洁的白月,放空自己的思绪。他的脑海里满是一袭白衣从天而降将那头棕熊一举斩杀的画面。
“如果说我也像他一样有这样高的武力就好了。”
但他深知自己已无可能达到这样的境地。从祖上开始,他们这一支血脉的成员身体素质都难以达到常人的水平,尽管最近这几代由于通婚的缘故体质有所改善,可体弱多病的问题仍在都困扰着每一个人。
“但哪怕是这样我也会拼上一切守护好妹妹。”
给自己倒上最后一杯茶,洛初硫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月光忽然泛起了诡异的波动,那洁白如雪的月亮逐渐被染红,散的再也不是圣洁的气息,而是宛如地狱般血腥而令人胆寒的杀气。
洛初硫望向明月的双阳瞳孔微缩,但手中的茶杯仍被牢牢固定着。
“那是……为什么月亮会变成这样?!”
隐约间他闻到了与道场如出一辙的血腥气,而这股血腥气的源头,似乎就是那高高挂在夜空中的血月。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很多事情也来不及了。
“踏踏踏……”
纷杂的脚步声响起,洛初硫左顾右盼,却没有现任何不之客。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四周房屋的屋顶,现一道道起起伏伏的黑影正不断向这里奔袭而来,手中似乎还握着类似于刀剑一类的单手武器。
“糟了!”
潜藏在身体里的天赋一直在挥效用,他自幼就拥有极为特殊的感官,嗅觉不过是这特殊感官的其中一部分。靠着特殊的感官,他能够挖掘出任何事件里隐藏在表层之下的种种细节。
透过这种特殊感官,洛初硫能明显感受到这帮人的杀意正指向自己。虽然说他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很明显,当下的情况已经万分危急,若有不慎自己和妹妹的性命都难以保障。
“尤玺!”
洛初硫冲进屋子,一把掀开被子,将妹妹横抱起来,同时从墙边拿起了一杆长枪固定在背后的背带上。
“哥哥,怎,怎么了?”从睡梦中惊醒的洛尤玺环顾四周,现自己正被洛初硫抱在怀中,而洛初硫身上也身着软甲,露出如临大敌的神色。
“尤玺,等会无论生什么,都要听哥哥的话,”洛初硫拿出另一副硬质轻甲,一点一点套在了洛尤玺的身上,“以往哥哥有的时候会迁就你,但这一次,就不要任性了。”
尽管他说话的语气已经尽可能轻柔,但洛尤玺依然能感受到话语中那份几乎无法隐藏的愤怒。
洛尤玺微微点头,然后紧紧搂住了前者的脖子。
感受到怀里的温暖,洛初硫深吸一口气,然后大步踏出门外,向村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