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霞愣住,望着尉迟星没有说话。
“你父亲患的是什么精神疾病?你弟弟的抑郁症是内源性还是反应性?是遗传还是受刺激?!”见闵霞哑然无话,尉迟星直接掏出警官证,“我是警察。”
闵霞的脸刷地一片惨白。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极其漫长。许柔站在教室门口,仿佛被定身了一般。她的手指骨节分明,紧紧抓着包,手背上青筋明显。
窗外,最后一丝夕阳消失在树梢。一同消失的,还有闵霞那些尖锐的刺。
“被害妄想症。”她慢慢地说,迎着窗站立,只留给他们一个瘦削的背影,“这就是你们要的答案。”
闵柯,并不是患有抑郁症,而是被害妄想症,也就是精神分裂症,由此导致他的自杀倾向。病情严重的时候,他处于极度恐惧当中,所以想自杀;而病情缓解的时候,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偏偏得上这种病,处于极度绝望当中,所以也想自杀。
闵柯的人生,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我父亲也是精神分裂症。这就意味着,将来有一天,可能我也会精神分裂。”闵霞转过头来看他们,突然咧嘴弯成笑容的模样,“我有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上,别无他法。”
闵柯犯病,是在他父亲犯病之前。之所以闵家现这是家族遗传,是经由医生提醒——闵柯的大伯早就患有精神分裂症。
当时,全家人选择了隐瞒,就算治疗也是偷偷去外地,而被邻居看到闵柯犯病时,才找借口说儿子因为伤心身体不好而患上抑郁症。一是因为这总比精神分裂症好听点,二是因为闵霞要结婚了,男方根本不知情。
可是闵家没有想到的是,闵柯离世后,男方父母觉得闵家晦气,硬是闹掰婚事。就此,闵霞再也没有找过对象。
“不用怀疑,为了过普通正常人的生活,我们可以付出一切。”闵霞喃喃地说。她的家庭是一个扭曲的存在,互相伤害,互相治愈,一起痛苦。但是她后来想通了,这何尝不是大部分的家庭?只不过遇到的事情不一样罢了。
许柔的心却异常寒凉。她今天受到的冲击前所未有的大。
从培训中心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正是晚高峰。看着路上的车水马龙,她久久无法回神。今天唯一搞清楚的就是,闵柯并不是抑郁症,而是精神分裂症。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许灿会喜欢上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人?”这就是最大的疑问,许柔怎么也想不通,“就算对方长得跟天仙一样,可是精神分裂症。”
尉迟星正要说什么,电话就响了。
许柔没吭声,但听尉迟星的回答就感觉出了猫腻,“是谁?出什么事了?”
“4s店的工作人员,说系统监控到我的车在一刻钟之前出现了胎压不稳的情况。”
许柔愣住,“可是我们一直在培训中心,都没用车。”
“去看看情况吧。”
走过两条街道,就到了一个小区的后巷,许柔还没看到尉迟星的车,就看到站在路边的郭元天。
“嗨!两位!”郭元天喝着奶茶,神清气爽地打招呼,顺手把手机放到兜里。他原本打算给尉迟星打电话来着。
“你怎么在这儿?”尉迟星问。
“回家路过,这不凑巧了么,看到你车在这儿。一起吃完饭啊?”郭元天把奶茶杯子丢进垃圾桶。
“你什么时候来的?见到有人在我车旁边晃悠么?”尉迟星蹲下来,看到左后轮上仿佛直直被钉进去的钉子。
“刚来的,没看到其他人啊。”郭元天跟着尉迟星绕车一圈,“嚯,四个轮胎都有钉子。你得罪谁了?下这狠手。这么热的天,地面烫得能煎鸡蛋,四个轮胎都胎压不稳,妥妥冲着爆炸去啊。”
许柔倒吸一口凉气,“有监控吗?”
“没有,这儿是死角。”尉迟星皱起眉头朝四周看了看,“算了,先就近吃个饭吧。”车是暂时不能开了。
“走走走,前面有家我挺中意的川菜馆。”郭元天打个响指,看到许柔忧心忡忡,便宽慰道,“没事儿,咱们干警察这行的,就得做好被人打击报复的准备。指不定是尉迟星之前抓的小偷干的。放心,他们也不敢玩大票。顶多咱就被打一顿。”
“你不要乌鸦嘴。呸呸呸。”许柔决定这几天去拜一下菩萨。
……
吃完饭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
三人一边盘算着怎么处理车,一边朝尉迟星家的方向走,登上了立交桥。郭元天还不忘了吹嘘他骁勇善战拯救世界的经历——虽然拯救的是洪水时村东头老刘家淹水猪圈里的老母猪。但是怀孕的老母猪就是老刘家的全世界。
灯光灿烂的立交桥,耸立在被照耀成明黄色的公路上。桥下车流不断,而桥上路对面,只有两个人靠着栏杆闲聊。
许柔掏手机看时间,眼角余光里,对面有两人快步过来。
一不小心,包里的口红被带出来,一路滚到台阶下。她便回去捡。
而就在同一时刻,立交桥上,对面两人走近背对他们聊天的尉迟星和郭元天,将帽子拉下来遮住脸,只露出眼睛,举起从袖口落出来的钢棍。
几秒后,许柔听到立交桥上的异响。心下一跳,她回头就冲上去,脚步急促,差点摔了一跤。
桥上,尉迟星和郭元天已经和那两个歹徒厮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