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跟在初阳和明来身后,走了十来分钟的路程去到公交车站。
三个人上了同一辆公交车。
因为学生多,他们上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位置了,明来就把初阳拉到后车门门边,他扶着车门前那颗栏杆,把比他矮半个头的初阳保护在一个小小的圈里。
公交车摇摇晃晃,每到一站都有人下车,那时初阳就会双手攥着明来腰间的衣服,整个人都贴在他怀里。
张阅宁这样看了他们一路,他们没有发现他。
从前他想只要自己看不见,不去想,就不会这么难过。但是后来,他越是逼迫自己不去想,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反而越是狠戾地钻进他的脑海,侵蚀他的神经,啃噬他的心脏。
左右都放不下,他干脆就像路人一样光明正大地打量。
他跟了他们一路,他们下车,肩膀挨着肩膀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路过一个卖麻辣烫的摊子,初阳就揪揪明来的衣袖,明来看了一眼他问:“你还有钱吗?”
初阳笑得眼睛弯弯,说他没有。
明来翻遍全身上下的包,掏出来一堆零钱,捧到初阳面前,初阳便自然而然地接过去数。
然后他们一起挑选买得起的串串。
十五分钟后,明来接过老板递给他的麻辣烫,初阳立即问他烫不烫。
明来摇了摇头,拿起一颗吹了一下后先递到初阳嘴边,初阳咬了一口,明来又伸回去放到自己嘴里,也咬了一口。
那时是高二的冬天,天黑得很快,城市的霓光中开始漂浮起一片一片轻薄的、落到脸上就能立即融化掉的雪花。
初阳激动不已,口中食物还未来得及咽下去他就往前跳去,以面对着明来的姿势边倒退边说:“明来你看,下雪了!”
那一个瞬间,张阅宁再也走不动。他蹲在麻辣烫摊位后面,等初阳和明来走远了,他才敢哭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摊位老板见他可怜了,给他递过来一个土豆串,说:“小伙子,哭什么呀?”
张阅宁抬起头来,泪眼楚楚地注视老板,老板笑得很和蔼:“吃吧,是不是饿了?”
他接过土豆串,往初阳和明来远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垂眸,认真地把手中食物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他忍不住哭是因为,他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渴望和初阳在一起,不用谈恋爱,只是和他做这些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放学了一起回家,然后买一份麻辣烫。下雪了,也可以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共享这份令人欣喜的氛围。
如果当时在训练营他就主动去认识初阳,那是不是现在和初阳一起买麻辣烫和一起共享雪夜的人就是他了?
他害怕过初阳会先喜欢上别人,所以他放弃去国外和进紫业的机会去到九中,又在初阳和明来确定关系之前首先告白,他以为他够快够主动够勇敢了,可他还是晚了一步。
甚至……他的告白成了加速初阳和明来在一起的催化剂。
他按照自己准备好的计划一步一步朝初阳靠近,却没料到反而将初阳一步一步推到了明来身边。
所以他慌了,他主动退出,主动远离,他告诉自己只要等,等到他们分手那天他就能再有机会。
他从高二等到大二,所有他能用的方法都实行了,却还是把自己和初阳的关系闹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他能分析出哪里出了问题,可他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再等了,不想和初阳分手,他怕和初阳分开。
他也将自己的惶恐展现给初阳看了,可初阳就是不爱他。
初阳不爱他……问题就出在这里,初阳只是不爱他。
“我幻想过无数次和你在一起买东西吃然后平常自然地走在街上的场景,可是就连这些,我们都没有,一次都没有。”张阅宁的眼泪又流淌下来,“宋初阳,每一次,你都是给了我一点希望之后又立马泼下来一大盆凉水,让我陷入迷茫的绝望里面。求你,以后别这样了可以吗?”
初阳再也忍不住低头哭起来。
他们之间何止是张阅宁所说的就连最平常的一次搭伙去食堂吃饭的时光和回忆都没有。
属于他们的,就只有这个天台和那个租了九个月却只一起住了三天的出租屋。
他们在天台跳舞,确定关系,然后在出租屋里做爱,冷战。
这已经是所有的他们共同拥有过的能够拿来回忆的东西了。
明明认识了那么久,但又为什么仿佛什么都没有呢?
第一次他们失控的时候他还让张阅宁别贪,他究竟从自己身上贪过什么东西了?
他以张阅宁对他的偏爱肆意地出言伤他,拿捏他,又丢掉他。
他真的是罪人。
如果现在和他分开,那他们或许还能制造一场愉快的分手回忆。张阅宁该去喜欢更好的人,他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而不是在自己身边,三天两头自己就闯一次祸以让他受牵连,最后甚至可能影响到他的学业……
初阳擦掉眼泪,抬眸,竭力保持平静地说:“如果你想,现在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
“吃完这最后一顿晚餐,我们就分。”
流苏耳坠
他们手牵手下楼,散步似地走向了食堂。
到达食堂门口,他们牵了一路的手就自然地松开了。
然后他们点了最平常不过的用餐盘装的饭菜,挑了个平常的位置坐下。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们第一次一起坐在校园的食堂里,吃最普通不过的一个晚餐。
如果此时五点也能算作是晚餐时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