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看着那闪烁的电脑的屏幕,顿了顿,低声道:“今晚。”
第88章在傅延眼里,柳若松一直是自由的
深夜零点十六分,月色掩藏在浓厚的乌云之后,漫天星光暗淡,夜风从泓澜江上卷过,出一声悠长的呜咽声,听起来颇为不详。
“对表。”傅延说。
柳若松跟着一起垂下头看向腕上的机械表,分针刚刚擦过十七,秒针转过了一整圈,带着分针一起向下偏移。
跟从燕城出时不一样,这次大战在即,傅延却没有任何战前动员。鼓励也好,要求也罢,他这次什么都没有说。
他该说的话在下午的准备阶段已经全说完了——面前是一场凶多吉少的大战,桥那边是什么情况,他们谁都不知道,乔·艾登可能已经备好了陷阱和套子,就等着他们往里钻。
横跨泓澜江的那条大桥上危机重重,可能让他们无功而返,可能让他们有来无回。这种种“可能”不需要傅延细说,所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敌方守株待兔,占据天险和有利地形,轻而易举就能拦住他们。或许他们这次去连敌方的研究所都摸不到,就会不明不白地死在半路上。
但是傅延没有别的选择。
泓澜江江水滔滔,寻常船难以渡江,如果贸然下水,可能在到达对岸之前就会被对岸的防线火力扫落在江水里。
他们离对岸近在咫尺,却只有面前这一条荆棘路可走。
在确定最后的行动计划前,傅延其实跟柳若松产生了一点分歧。
这次行动在傅上校眼里算作“高危行动”,他不想把柳若松带到对岸,想将他留给冯磊他们保护,在后勤接应他们。
但柳若松不同意。
“我知道,我们之前说好了,战略布置都是你说了算,我不添乱。”这是第一次柳若松对傅延的安排提出不同意见:“但是这次我不能答应你。”
“对面是国境线之外了,那边什么都有可能生。”傅延的态度温和,但不容置喙:“若松,我不能拿你去冒险。”
柳若松安静地垂着眼,沉默了一会儿。
他们俩会有这桩分歧是正常的,行动队的人各个都猜得到,就连一路上神游天外的邵秋都短暂地找回了理智,默契地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俩人。
当时正是傍晚,夕阳从亮色渐渐下沉成一种暖意的橘,铺天盖地地罩在厚实的云层上,将半个天幕都映照得火红一片。
柳若松望着不远处的滔滔江水,许久后才叹了一口气。
“你能保证你安全回来吗。”柳若松说:“如果你保证,我就不跟着你去。”
傅延被他问住了,他徒劳地张了张口,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他从不给柳若松空头支票,这次的事情他没把握,说不出来这句宽心之语。
柳若松显然足够了解他,他知道,哪怕是为了安慰,亦或是为了权衡之计,傅延也不会违背良心地把这句保证说出口。
“我不能保证。”半分钟后,傅延果然说道:“我不确定桥那边有什么,你也知道,这件事太大太急,我们没时间顾忌安全行动准则。”
这世上,大抵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柳若松心里明白,他们此次行动已经够赶了,但还是不够。如果想要赶上乔·艾登的度,势必要牺牲安全度。
这是个值得冒险的买卖——起码对傅延来说是。
“所以我也要一起去。”柳若松说:“你不用分心保护我,从上次开始,我就有努力锻炼身手,就算单兵素质不如你们,也肯定不会拖后腿。”
“我不是担心这个。”傅延说:“你是……科研人员,不用去冲锋陷阵。”
“我是怕你又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了。”柳若松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敢看傅延的眼睛,他声音很低,像是避讳着某个字一样,尾音轻巧地滑进风里,跟江水声混作一团:“如果这次也不行,那我该怎么办。”
“没关系。”傅延的声音四平八稳,不像在说自己的生死,而像是在说什么电子设备:“我答应你,我尽力而为,如果实在不行,大不了再来一次。”
“既然这样,我们死一块不是挺好吗。”柳若松轻声细语地说:“反正眼睛一闭一睁还要重来一遍,死了也不耽误什么。”
“不……”傅延难得迟疑了一次,语气变得有些急促:“重启是有规律,但也不是必然的,万一这次我没——”
他话没说完,柳若松已经转头看向了他,傅延这时人已经反应过来什么,突兀地止住话音,表情变得有些无措。
“若松,我……”
傅上校平日里在外面缜密又能干,但面对柳若松的时候,总是有点不一样。
若是柳若松有意要套路他什么,总是费不了多少事,傅延自己就能一头撞进来,也不知道该说他在柳若松面前不设防,还是柳若松了解他大于傅延自己。
“哥,你也会担心没有下一次。”柳若松声音很轻,像是哄他一样,很温和:“你想这个不是一两天了吧。”
“我都想过。”傅延抿了抿唇,他从不对柳若松撒谎,实话实说道:“所有的可能性,我都想过了。”
是他的脾气,柳若松想。
他会把所有可能性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出来,然后挨个考虑,最后从里面挑出一条加以执行,剩下的一股脑收起来当p1anB。